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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宪君主与衍圣公12:受政治迫害的孔门人物/谢选骏
(博讯北京时间2015年2月12日 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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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受政治迫害的孔门人物
西汉景帝三年〔前154年〕,皇帝刘启将他的儿子刘余从淮南迁到曲阜,封为鲁王,史称恭王。鲁恭王好治宫室,传说在扩建王宫拆除孔子故宅时,忽然听到天上似有金石丝竹之声,有六律五音之美,结果从墙里面发现了《尚书》、《礼》、《论语》、《孝经》等书,一共几十篇。这些经典是用篆书写成的,不同于经师们用隶书书写的经典,后来称为“孔壁古文”。“孔壁古文”是什么时候进入孔壁的?据说是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孔子九代孙孔鲋认为“秦非吾友,······吾将藏之,以待其求”,就将这些经典偷藏在孔子故宅墙壁内,自己就到嵩山隐居去了。孔鲋到死也没有把它们取出,但“竹简不随秦火冷”,这些经典终于保存下来。
为了纪念孔鲋藏书,金代就在孔庙的孔子故宅内修建了殿堂。因传说拆墙取书时天上有金石丝竹之声,故取名为“金丝堂”。明宣德九年〔1434年〕,苏州知府况钟凯曾捐款重建。明弘治十三年〔1500年〕重修孔庙时将近四堂迁往孔庙西路,在原址建起了诗礼堂。后来在诗礼堂后又建了“鲁壁”,纪念孔鲋藏书。宋人王禹在《鲁壁铭并序》中说:“文籍不可以久废,亦受之以兴,······其废也,赖斯壁而藏之,其兴也,自斯壁而发之”,将文化复兴归功于鲁壁。乾隆也写诗赞颂:“经天纬地存千古,岂系恭王坏宅是。”
东汉元和二年〔公元85年〕,章帝刘怛到曲阜祭祀孔子,召见孔子后裔六十三人并赏给酒饭。章帝对自己的行为很得意,就对孔子的十九代孙孔僖说:“今日之余,宁于卿宗有光荣乎?”孔僖回答说:“臣闻明王圣主莫不尊师贵道。今陛下亲屈万乘,辱临敝里,此乃崇礼先师,增辉圣德。至于光荣,非所敢承。”皇帝祭祀孔子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形象,孔僖的答话切中章帝的要害,使得章帝不得不大加赞叹地说:“非圣者子孙,焉有斯言乎!”
照理说孔子后裔被尊为圣裔之后,应该平安无事了,但其实最大的灾难是在被尊为圣以后发生的。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731年〕,孔子三十五代孙孔燧之被封为“文宣公”,其后,子孙袭封。但到唐末,社会动乱,四十二代孙孔广嗣在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只被任命为泗水主簿,失掉了“文宣公”的爵位,至五代后梁乾化三年〔公元913年〕,更被洒扫户孔末杀死,孔末取而代之。当时孔广嗣的儿子孔仁玉生下刚九个月,母亲将他抱回外祖母家,被外祖父张温藏匿起来,幸免于难。后唐长兴元年〔公元930年〕,有人上书皇帝,言曲阜县令孔末不是孔子的嫡裔,真正的孔子嫡裔四十三代孙孔仁玉现在躲藏其外祖母家,已经十九岁了。于是后唐明宗下令诛杀孔末,由孔仁玉主持孔子祀事,任曲阜县主簿。长兴三年〔932年〕又加封其为“文宣公”。孔仁玉之后,子孙繁衍,先分为五位,又分为二十派,再分为六十户。孔氏子孙为纪念孔仁玉的功德,追称他为“中兴祖”,供奉在家庙中按时祭祀。
受到政治斗争影响的,除了有孔子后裔,还有孔子名下的人物,例如北宋的王安石。他实行变法但没有成功,王安石也被罢相,于1104年死去。但政和三年〔1113年〕王安石的门生蔡京执政,恢复新法,呈请皇帝以王安石配享孔庙,位于“邹国公”孟子之次,将偶像送进大成殿,在当时孔庙中,地位仅次于颜回、孟轲。同时把王安石的儿子也送进孔庙从祀。王安石父子从祀孔庙遭到保守派的反对,靖康元年〔1126年〕,右谏议大夫杨时上书,指责王安石学术荒谬,是邪说淫词。结果取消了王安石的“舒王”封号,诏告天下,毁去王安石配享偶像,将王氏赶出大成殿,送去两庑从祀。淳熙三年〔1196年〕李焘先后上书,要求罢去王安石的孔庙从祀,遭到变法派的反对,最后只将王安石的儿子赶出孔庙。到淳祐四年〔1244年〕,宋理宗终于下令:“王安石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为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于庙庭?黜之!”王安石也被赶出了孔庙。
王安石遭到驱逐还是小事,孟子被赶出孔庙才是大事。洪武初年,明太祖朱元璋阅读《孟子》时,看到《离娄》章有这样一段话:“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称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称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称视君如寇仇’”。朱元璋这个文盲无法理解先秦王国时代与秦后帝国时代的本质区别,就以为这是在鼓动造反,鼓动人们在皇帝对待他们不好时,就把皇帝当作仇敌贼寇来对待。那还了得,于是,他就诏告天下,说孟子的这段话“非臣子所宜言”,罢免孟子在孔庙中的配享。朱元璋担心大臣们会反对这一做法,又明告群臣,有敢劝谏者,以“大不敬”论罪处死,“命金吾射之”。当时的刑部尚书钱唐,明知劝阻皇帝有杀头之罪,仍然具本抗旨劝谏,并命役人抬棺随己上殿,“袒胸受箭”。他说:“臣得为孟轲死,死有余荣”。朱元璋这个见风使舵的投机分子一看这个架势,才有点明白孔孟之道的力量,赶紧假装因为钱唐的“情辞剀切”而“为之感动”了,急忙命令太医为钱唐治疗箭伤。过了不久,朱元璋这个一心要保住政权而不顾任何体面的下等暴君又“诏”告天下,赞扬孟子“辨异端、辟邪说,发明孔子之道”,恢复了孟子配享孔子的地位。
蒙古人的学徒朱元璋如此放肆,那么在比明朝更加凶残狡诈的清廷面前,孔府的衍圣公和孔子后人们又有何遭遇呢?改朝换代对他们的政治地位一般没有影响,一千多年来都是这样。但可恨的是野蛮的清廷却颁布了“剃发令”,背负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祖训,孔子后人、原任陕西河西道孔闻謤上疏清廷:“臣家宗子衍圣公孔允植〔原名孔胤植〕已率四世子孙,告之祖庙,俱遵令剃发讫。但念先圣为典礼之宗;颜、曾、孟三贤起而羽翼之。其定礼之大者,莫要于冠服,先圣之章甫逢掖,子孙世世守之,是以自汉暨明,制度虽有损益,独臣家服制,三千年未之或改。今一旦变更,恐于皇上崇儒重道之典,有未备也,应否蓄发,以复先世衣冠、统惟圣裁。”但这却让乱伦成性的多尔衮大怒,以清廷的名义下旨说,“剃发严旨,违者无赦。孔闻謤奏求蓄发,已犯不赦之条。姑念圣裔免死。况孔子生之时者,似此违制,有玷伊祖时中之道,着革职永不叙用。”
清廷所谓“尊孔崇儒”的谎言,至此充分暴露。他们利用孔府加速自己的征服是真,正如章炳麟《驳康有为论革命书》所说,不过是“奉行儒术,崇饰观听,斯乃不得已而为之,而即以便其南面之术,愚民之计”。满鞑子的尊孔崇儒是不折不扣的东夷语言,孔子曾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他老人家恐怕不会想到,满鞑子真的让他的子孙被发左衽了。
《驳康有为论革命书》说得好,“今彼满洲者,其为归化汉人乎?其为陵制汉人乎?堂子妖神,非郊丘之教;辫发璎珞,非弁冕之服;清书国语,非斯、邈之文。徒以尊事孔子,奉行儒术,崇饰观听,斯乃不得已而为之,而即以便其南面之术,愚民之计。若言同种,则非使满人为汉种,乃适使汉人为满种也。长素固言大同公理非今日即可全行。然则今日固为民族主义之时代,而可混淆满、汉以同熏获于一器哉?时方据乱而言大平,何自悻其三世之说也?”所以我们今天提倡君主立宪,绝不是回到康有为等人的汉奸路线上去,而是另起炉灶,复兴先秦的精神、三代的光荣。
满清利用孔门推行政治迫害、铸造奴化的禁锢工具;同时也对孔门人事进行迫害,例如孔闻謤就是孔门的英雄和受害者。清国不是对他客气,而是因为“姑念圣裔免死”,因为把他杀了会失天下之心,也不好玩弄“崇儒”的把戏了。
《孔府档案选》〔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年版〕记载,1644年清军入关,兵不血刃地窃据北京。九月初一日衍圣公在残酷的迫害下写了《初进表文》,满清接到了自己写好然后强迫孔府誊写上呈的一系列谀词:“承天御极,以德绥民”、“六宇共戴神君”、“八荒咸歌圣帝”、“山河与日月交辉”等一系列阿谀。孔府的“进表”极快得到了回报──九月初四日,清廷就下旨说:“先圣为万世道统之宗,礼当崇祀,昭朝廷尊师重道之意。”恩准孔府圣裔仍将享有既有的一切优渥特权。“新朝”顺治帝福临当时只有六岁,因此,这个优礼孔府的圣旨,其实是摄政王多尔衮和降清的范文程等大臣早在孔府上呈所谓的《初进表文》之前就拟定的。
为什么这样说呢?试对比一下这两个例子就可以明白其中的区别:
1、1645年闰六月,孔府给清朝送了一篇《上剃头奏稿》,里面说:臣〔衍圣公〕齐集上下众人,于闰六月二十六日,“恭设香案,宣读圣谕。······俱各剃头讫。······臣不胜惶悚战慄之至,为此具本奏闻”云云。为什么如此诚惶诚恐呢?因为这个时候,满鞑子正在执行比1937年发生的南京大屠杀更加凶残的“江南大屠杀”,用“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最高指示,反复屠杀嘉定、松江、昆山、江阴等地的民众。从这个悲惨的1645年的闰六月初一至八月二十三日,整整八十三天,满族人作为日本人的先行者,正在长江流域进行种族灭绝。显然,《上剃头奏稿》是作为护身符使用的,为了让山东人民不要遭受满族人民的侵害。
2、二百七十年后,换了人间,已是民国时代,1915年12月袁世凯宣布恢复帝制,次年即为“洪宪”元年。《孔府档案选》里载有衍圣公孔令贻贺袁世凯称帝电文却是这样写的:“皇帝陛下圣鉴:窃维俯顺舆情,允国民之拥戴;仰承天命,建皇权之谟猷。······令贻等守先圣尊王之意,输瞻云就日之诚,不胜懽忭鼓舞馨香庆祝之至。”欢欣之色溢于言表,而毫无恐惧惊悚的战栗。因为袁世凯不是异族征服者如满清,也不代表异族征服者如毛泽东,衍圣公根本不会怕他。而能让衍圣公都恐惧或逃亡的政权,该是何等恐怖。
衍圣公孔令贻之所以支持袁世凯称帝,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守先圣尊王之意”,出于对君主制度的尊重。难怪袁世凯四次召见孔令贻,并封其为“郡王”。而孔令贻在给袁世凯的劝进电中也明言“共和国体,既不适用于中华”;唯有“建皇权之谟猷”。不过我们认为,衍圣公孔令贻支持袁世凯称帝,多少昧于世界大势,没有看到在中国这样一个被压迫民族尚未获得解放的环境中,政府首脑急于自己称帝是本末倒置的,而且注定不得人心。国家高于国王!国家尚未雪耻、没有荣誉,国王哪里可以安生?在这样民族危亡的时刻,“打倒皇帝”绝对正确。不仅打倒满鞑子皇帝绝对正确,打倒不能保护国家的汉人皇帝同样正确。而且皇帝本身就是暴君,是没有征得臣民认可和同意的独裁者。这是秦后的帝国时代和先秦的王国时代之间的本质区别。西周的国王封建制总是基于部落制度和习惯法规的,也就是所谓的礼制;多少是征得臣民认可和同意的。而且国王不是独裁者,受到部落制度和习惯法规的也就是所谓礼制的多重约束。
但是,孔府与权力当局的合作有时也是必不可少的。例如在毛泽东浩劫之后,1987年9月,中国孔子基金会名誉会长谷牧和会长匡亚明提出要续修孔氏家谱,认为这是“继承传统文化”的问题。1992年,曲阜市请示了国务院台湾办公室、中央统战部,同意修谱。但问题是,嫡传长孙孔德成已于1949年随国民党政府迁居台湾,孔氏在大陆已缺乏最权威的代表。
经过争取,孔德墉于1996年9月底获准前往台北拜会堂哥。孔德成表示赞成修谱,但具体操作事宜由孔德墉代劳。1998年,孔德墉在香港注册了《孔子世家谱》续修工作协会,为方便认证调查工作,续谱办公室设在山东济南。
从1999年起,他与家住济南的孔德威、孔德宏按照《民国谱》上记载的地址,给各地大量写信,收信人为“孔氏族人”,但这些信件大部分石沉大海,回复者寥寥无几。他们还去广东、江苏、四川等省跋山涉水深入孔姓村庄实地调查,可效果不佳,大部分人态度冷淡,认为他们是骗子。
真正的转机从2003年开始。随着中国对传统文化的回归和重视,以及孔氏家族续谱之事被新闻媒体报道,很多分散在各地的孔氏后人开始相信修谱一事,并且主动前往山东“寻根”,一些曾经拒绝的族人也要求入谱。有一次,山西昔阳县一群孔姓人找到孔德墉,拿出族谱,让他查查自己是“真孔”还是“假孔”,《孔子世家谱》续修工作协会编辑部将他们的谱与民国谱对照,发现该支源自唐末第四十一代孔邈,证实他们确为孔子后裔,大家抱头痛哭。
孔德墉试图在这次续新家谱的过程中,进行很多方面的“突破”。即不分性别、不分民族、不分国籍的“三不分”方针。民国时期续写的孔氏家谱是个创举,因为它首次把家谱修成了“全国谱”,而这次孔德墉还想更大胆一点,他想把孔氏家谱修成一部“全球谱”。目前,《孔子世家谱》续修工作协会已在世界各地建立了四百五十多个续修机构。孔子海外后裔以韩国人最多,其次是美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瑞士等国。
除此之外,他还专门为新修的家谱编辑了一套电脑程序,这又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意味着要专门设计一个庞大的数据库。据续谱办公室人员说,孔德墉个人为此次修谱已花费不下八百余万元。不过,他的种种举措难免也会遭到很多人的质疑。“我还有很多禁忌想突破,但现在还没敢定,因为反对我的人不少。”他说,“如果想改变这一现状,获得更多孔氏族人理解的话,就要花时间去说服和改变传统观念。”譬如以曲阜为中心的“中心论”。因为在很多曲阜孔姓族人看来,孔子生于曲阜,长于曲阜,死于曲阜,理应以曲阜为中心。
孔德墉想改变这样的现状。他曾在一次家族会议上说:“都什么时代了,我觉得家谱的修缮,可以说曲阜是‘根’,但不能就说是‘中心’,更别提曲阜籍的问题了,别瞧不起‘流寓户’,这会影响团结和凝聚力。”在曲阜,对所有迁居外地的孔氏族人,均称作“流寓户”。孔氏的流寓户经过多年来的迁徙,已遍及全国二十余省。这些流寓户在异地一般也都是聚族而居。当然,一个享受上千年特权的庞大家族,难免会出现宗派以及意见分歧的问题,包括孔氏家族历史上存在的“北宗”与“南宗”、“内孔”与“外孔”的问题,都是这种矛盾的体现,这些矛盾至今都还隐约地存在。这些隐约的宗派以及种种矛盾,或许正是孔德墉此次修谱的意义和出发点,按照他的说法是:“这是孔家人的传统,也是孔家人千年来的梦想。”
不过恕我这个不姓孔的人直言,“南北宗”与“内外孔”可不同,“南北宗”只是正统、法统以及道德评判问题,“内外孔”可是血统与事实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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