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独母亲的清明节:特殊群体的生活独白
(博讯北京时间2013年4月03日 转载)
来源:齐鲁网
失独母亲的清明节:一个特殊群体的生活独白
 谈到儿子离开时的情形,陈红几度失声
 儿子的照片一直摆在陈红的床头,想念儿子的时候她会看着照片流泪
 清明节前,陈红来到儿子的墓前,为坟头插上了白色的鲜花
齐鲁网记者张帅于鹏发自山东潍坊
编者按:他们都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灭顶之灾;他们都曾有过“只生一个好”的荣誉与光环。作为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家庭中的一部分,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光荣之后,他们仅剩的是老无所依。
幸福的人生大体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清明节前夕,齐鲁网记者走进部分“失独家庭”,体验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的悲伤和无助。
陈红的幸福是在2005年11月1日画上句号的。
这天,18岁的独生儿子姜亦琛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从此,“失独者”成为了陈红生命的关键词。
相框里的姜亦琛被定格在18岁,这张照片已经在陈红的床头摆了七年。
七年来的每一个夜晚,陈红只能在失眠中抱着照片,不停地复述这句话,“儿子180多的高个子,胖胖的,皮肤很白,看上去很面善,有着一双弹钢琴的大手。”
2013年3月30日,清明节前夕。寒流袭击了早春的潍坊,没有丝毫春意,夹杂着雪花的小雨从早上开始下个不停。陈红起床很早,她要带着前一天准备好的鲜花,去几十里外的昌邑给儿子扫墓。
丧子:告别最后的幸福时光
幸福结束的很突然,所以陈红永远忘不了儿子姜亦琛最后的时光。
陈红原本有着不错的家庭,老公为事业在外奔波,乖巧听话的儿子陪在自己身边,这一切直到2005年的9月10日戛然而止。当天下午,陈红发现正在睡觉的儿子突然开始鼻孔流血不止,随后就赶紧将儿子送往医院。
50多天后,姜亦琛握着陈红和丈夫的手,在病床上离他们而去。
“儿子是留着眼泪走的。9月18号是中秋节,儿子的姑姑买来了很多好吃的,其中还有他最喜欢吃的烧鸡,可是昏迷中的儿子一口也吃不下去。”念及此景,陈红泪如雨下。
“昏迷了多天的儿子有了动静,儿子嗯嗯唧唧的叫着,开始伸手不停的摸索。”陈红流着泪握住儿子的一只手,儿子又开始用另一只手寻找爸爸,握着爸爸妈妈的双手流泪不止。
在她看来,儿子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求生的心愿,陈红回忆,她当时握着儿子的手说:“你是不是舍不得妈妈,你放心,爸爸妈妈不会离开的,妈妈不会孤单。”听完这句话,儿子再也没有了力气。
11月1号上午,儿子带着思念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年,陈红45岁。已经不能再生育的她,变成了一千多万“失独母亲”中的一分子。
离婚:近半失独家庭离婚
儿子经常问陈红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我总见不到爸爸。
陈红和老公的关系并不太好,一直在外忙碌的老公很少回家。陈红同样很少见到他,“孩子的爸爸工作非常忙,很多时候都是我们娘俩呆在家里。”
儿子走后的第一个春节,陈红和丈夫办完了离婚手续。陈红没有提出任何财产要求,只带走了儿子的床、照片和小时候的玩具。“儿子走了以后我对钱再也没有兴趣了,因为钱换不来孩子的生命。”
失去了一切之后,她开始在网络上寻求温暖,“失独家庭QQ”群成了陈红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在这个群里的137个成员中,陈红发现,近半数和她一样,先丧子,后离婚。
陈红说,失独者的群体年龄大概都在50岁左右,女人在这个年龄已经基本很难再生育,但是男人却有着更多的机会,“身边甚至有男人在外面又生了孩子以后回来闹离婚”。
“夫妻本是同林鸟,失独之后各自飞”,对于这样的情况,陈红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
逃避:脆弱的神经
“或许只有封闭自己,逃离这伤心的世界才能缓解自己内心的痛苦。”陈红说,儿子去世以后,自己一个月都没有下楼。2006年下半年,陈红在网上认识一个东北的妹妹,在她的帮助下,陈红一路“逃”到了黑龙江省伊春市乌云镇。
在此后的三年时间里,陈红更换了电话号码,断绝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系,在这个小山村里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在东北的日子平淡如水,让陈红稍觉欣慰的是,没有人会提到她的儿子——这会刺痛她最敏感的神经。
三年后,重新回到潍坊的陈红已经不能融入正常的生活——“春节之后就是清明节,5月7日是孩子的生日,9月10日儿子病危,然后是中秋节,然后是孩子的祭日。”在陈红内心的日历上,她没有一天好日子可以过。
总有人会聊起“儿子”的话题,还有街坊尖酸的议论“小辈断子绝孙因为老辈没积德”。陈红甚至曾经相信了这个说法,跑去跟母亲大吵大闹,“心里实在不满,再忍下去就会爆炸。”
出去旅游聚会是失独者一起抱团取暖方式,这也他们最容易遭遇尴尬的场景。“我们旅游到了一些寺庙之类的景点听到导游讲一些关于家庭幸福,孩子学业事业有成的话题都躲得远远的。”
她清楚的记得有一年自己跟失独者们一起在南方过春节,在准备到一家酒店用餐的时候,好奇的服务员问为什么这支队伍里面全是爸爸妈妈而没有一个孩子,当得知眼前这群人是失独者以后,酒店工作人员粗暴的将他们赶了出去。
朋友的问候、邻居的搭讪闲聊,都可能会触动自己敏感的神经。
未来:不敢问路在何方
60年代出生的陈红经历过大饥荒。在那个养儿防老的岁月里,用陈红的话说,自己应该有过两个孩子,“但一个都没能保住”。在“只生一个好”的政策背景下,比姜亦琛小两岁半的弟弟或者妹妹,只在陈红的肚子里存活了两个月。
陈红说,哪怕保住了一个,她对未来还能有希望。
丧子、离婚让这些失独者在老去的时候没有任何直系亲属,养老、医疗、日常生活,成为了陈红不敢想却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我们支持计划生育的国策,也按照政策做了,现在国家富强了,我们这些人应该怎么办?”陈红开始与通过在网络上认识的失独者群体一起呼吁政府能够尽快的出台对失独者在养老、医疗方面的新政策。
“我们这些人已经等不急了”,52岁的陈红多次对记者重复这句话,虽然自己有每个月1400元的退休金可以维持日常开销,可是生病依然是自己最担心的。“我们不怕死,就怕病”,在陈红的QQ群里,还有很多农村的失独者要比自己更凄惨:没有儿女、没有经济收入,吃饭都成了问题。
2012年开始,陈红与来自全国各地的上百名失独者一起,与国家计生部门进行沟通,并且递交了自己的诉求,但没有收到明显的效果。陈红曾经跟随计生部门的领导前往江苏考察当地专门为失独者建设的养老院:每个人或者每对失独夫妻一间房子,有卫生间,可以看电视上网,一天三顿饭。
3月30日,昌邑老家的乡间小路上。车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越来越急,陈红手里紧握着给儿子买的鲜花,沉默的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似乎在回忆跟儿子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陈红带来的,还有QQ群里一位母亲分享的一首诗歌,
假如你失去亲人,要对他的去向安心;
假如你失去亲人,让他在彼岸对你放心。
假如你失去亲人,相信这是自然命运;
树叶必有黄落,落叶一定归根。
假如你失去亲人,相信这是自然命运;
落叶归根入土,入土才有新生。
假如你失去亲人,相信人死一定有灵;
你在这里吟唱,他正那里聆听
祖坟前,陈红将鲜花插在坟头,再也站立不住,埋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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